杨振宁:“我当指路松”

选择字号:   本文共阅读 809 次 更新时间:2025-10-24 20:45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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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开亮  

 

2012年11月13日,我在清华大学高等研究院的杨振宁办公室,第一次见到了杨先生。他之所以约见我,是因为我此前发送的一封邮件。信中提及,我希望对他与普林斯顿高等研究院的同事弗里曼·戴森(Freeman Dyson)开展比较研究——那是他学术黄金时期的重要伙伴。当时我还是首都师范大学数学科学学院的一名博士研究生。令人意外的是,杨先生竟通过邮件里的联系方式,邀请我这样的年轻人到清华大学细谈。

谈及戴森,杨先生回溯了两人在普林斯顿高等研究院共事的岁月。临别之际,杨先生送给我很多书,并在他最看重的《杨振宁论文选集》上签了名。

那天我满载而归,骑车返回首都师范大学时,有一种“春风得意马蹄疾”的快感。后来杨先生又约我谈了几次,我觉得幸福极了。

2014年毕业后,我依然和杨先生保持着比较密切的联系。

杨先生跟我讲:“如有来生,我要做一个数学家。”这句话背后,藏着一段往事——先生年轻时本想学数学,却因父亲的不赞成,最终转向物理学领域。即便后来他在物理界成就斐然,那份对数学的初心与遗憾,仍会不经意间流露。

2015年2月2日,《纽约客》推出了关于华人数学家张益唐的专访,杨先生第一时间通过邮件发给我,建议我把文章翻译成中文,向国人宣传张益唐。为此,我曾发邮件请张益唐协助校对译稿。多年后,当我有幸见到张益唐本人,向他自我介绍时,他一下子就想起来我是那篇访谈稿件的译者,立即表达感谢。其实他该谢的,是杨先生。

在与杨先生的交往中,我深切感受到他对科普事业的重视。他曾撰文写道,“我非常高兴地看见中国大陆目前对科普工作的重视,在提高国民的科学素质方面所做的努力有目共睹,这是推动中华复兴的明智之策”。这份重视也融入对后辈的悉心扶持。那几年,我写的科普作品时常发给杨先生过目,他会提一些极具体的建议。更让我感念的是,先生曾两度主动提出与我合作撰写科普文章。我深知自身学识与资历尚浅,担心自己难以匹配杨先生的学术高度与思想深度,最终未能积极响应。我还偶然得知,他曾试图建立科普基金,资助年轻人做科普,但未成功。我知道,在他心中始终在为年轻人考虑。

杨先生助力后辈成长的“指路”情怀,始终贯穿其学术生涯与人生经历。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,杨先生曾多次回国,参观清华大学、北京大学、复旦大学和中国科学院原子能所等高校和研究机构,并作了若干场学术报告,与研究人员进行交流。归国后,杨振宁先生写了一首五言诗《归根》,其中有这样的句子:“神州新天换,故园使命重。学子凌云志,我当指路松。”从这些诗句中,我们能感受到杨先生甘于奉献、奖掖后学的博大胸襟。

最后一次见杨先生,是在2021年5月。他送我一本商务印书馆在2020年重印的《杨振宁论文选集》,并在书上题字。

正所谓“文章千古事,得失寸心知”,杨先生对自己论文中的不足之处也了然于胸。有一次,在讲到一篇文章时,他颇带惋惜地说道,“你要是懂物理,我可以给你讲得更细些”。他或许是想让后人知道哪些工作还值得做、有得做。

杨先生对数学的美有着极高的品位,对物理的真有着极深的洞察。他给我的感觉是“春风大雅能容物”。可惜如今先生不在了。我想念他。

(作者系西北农林科技大学理学院讲师、《归来仍是少年——杨振宁传》作者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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